第88章(1 / 1)

洪水过后,奶奶没有惋惜和哀叹,好歹一家人都在,五大爷不是死在洪水里了吗。

奶奶什么也舍不得,知道没钱的滋味有多难,对家里的东西宁可舍命也不舍“财”。

曾祖的三个儿子刚分家的时候,奶奶的手里还是很宽裕的,供姑姑念护士学校,在那时实不多见的。奶奶娘家门上有个好耍钱的侄子叫曲则州,输光了就来找奶奶“借钱”。奶奶一边数落他的不是,一边又不得不给他钱。奶奶去世时他来吊唁,说起当年的事很是内疚。他看到奶奶简单棺椁伤心不已,说奶奶给他的钱够买多少比这好的棺木啊。他还说,“老太太一辈子不吃不喝,什么也没有攒下,只攒下一个好名声……”

是的,奶奶为人谦和,从不与谁计较什么,更不会和人争斗。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“吃亏让人无祸事”,现在的话就是“吃亏是福”。可以说,我是在奶奶“吃亏”中长大的。

换句话说,我也是在奶奶的被窝里长大的,在她每天晚上讲故事中长大的。她讲给我的故事我记得很清晰,主题都是忍让、公正、诚实,都围绕本分、操守、善良的中心。

奶奶去世后的第三年,父亲才被平反昭雪重新上学校领导的岗位。那年的清明节,父亲亲自把奶奶的坟墓迁到高处,一个来往方便又无妨碍的地方,让她一生不安的灵魂再不受人世间的纷扰。

几十年过去了,安息的奶奶不会重生,但她的往事会经常在我的脑际中再现。记忆最深的就是那一年开春,我得病了。奶奶为了让我吃下一点东西,就领着我去我们家“来伙”时(大家庭的时候叫来伙)的菜园子挖韭菜。那时的韭菜刚刚露出一个小红尖儿,想要给我做汤喝那得挖多少的韭菜啊。奶奶很耐心,一棵一棵地挖,春风吹出了她的眼泪……

虽然我没有见过奶奶因为伤心而流泪,但我知道她有许多的眼泪都流进了肚子里,苦的、酸的,充满了她的一生。

1我的长辈(家父遗物)(2)

1我的长辈(家父遗物)(2)

父亲在外面是个活泼开朗的人,一回到家里就变得少言寡语。更让我至今不能想开的是,他从来就没有抱过我,亲热过我。我和弟弟妹妹们对他很是敬畏,更没有那一个和他撒娇的时候。他和祖母在一起算是同病相怜,都是不完整家庭中的一员而走进一个新组合的家庭中来。

父亲主持家政也是勤俭当头,所以家里没有意见值钱的东西。他爱喝酒,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打上一斤八两就算奢侈了。过年的时候从不买什么鞭炮之类的东西,也不贴对联接神,更不供奉灶王、黄仙狐仙(也叫胡仙)之类的神灵。唯有一年例外,父亲从集市上买回3个二踢脚,还有一条3斤重的大鱼。可惜的是,那条大鱼还没等上除夕的餐桌,就被野猫啃去了一半,也让奶奶心疼了好几年,时不时就叨咕几句。

说实话,父亲从小对我们没有什么理想教育,对我也不报什么期望,任由我们自然成长。他不像现在的家长对子女那么处心积虑,和处处留心。我受到的教育完全来自于祖母,在潜移默化的故事中接受思想启迪。

眼看我高中毕业了,才接到父亲给我的第一封交流思想的家书。其主要内容是:考一下大学,否则参军,要不就参加农业生产……

看得出,他对我升学深造没有一点强烈的愿望。参军谈何容易?他忘记了自己的历史背景和家庭成分。读过父亲的信,我心里感到很冷。前文说过了,我在学校、社会、家长冰冷的氛围中,只能走通往农业农村农民这一条唯一的路了。那时的父亲41岁,现在看来他太年轻了,把握不住自己孩子的命运。

1977年,父亲的老病复发了,而且比以往都重。那时候我已经到公社上班了,特地请假去为父亲看病。

我和学校的一名老师参扶着他去了新民县传染病医院,上下汽车都很吃力,没有一点力气。那个老师叫吴成义,协助我护理。

到了医院,也办理了很繁杂的住院手续,可刚刚住了一夜父亲就非要出院不可,怎么劝也不听,只好由他了。拒绝继续住院理由是,周围全是病人在这里也是吃药打针,不如回家治疗方便踏实。

父亲得的是肺结核,不算什么疑难杂症,他的想法是对的,很现实。从此,他就一直在家里治疗,那病也好好犯犯没有根除。每到秋末冬初时节,病情就会加剧。一到晚上我就不敢熟睡,总是侧耳听他屋子里的动静。

我们住在前后院,来往也很方便,相距仅仅20米远。夜间只要听到后院门响,我就会一骨碌起来,赶紧去看看又发生了什么事。1986年冬,他的病情加重了,半夜里由乡政府的车把他送到县医院,准备再次住院。可是,这次又和上一次一样,仅仅呆了一宿就讨厌那里的环境了,只好打车回家。他说:“呆在这里,不等我病死,就得窝囊死,还不如回家。”他也可怜我,从挂号排队到诊断,楼上楼下只有我一个人背着他不断地往返,他已经走不动路了。

1988年12月24日中午,父亲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与世长辞了,享年65岁。

在最后的几年里,他还是很欣慰的,只是“有福无寿”。相继,他的大孙子考上了吉林大学、二孙子也念了省重点高中,小孙女年初三也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。1987年我翻建了新房,父母他们也扒了后院的小土房和我们住在一起了。这让他很是欣慰,他总算住上了砖瓦房,尽管不到两年就离世了。

最后的几年他很知足了,死后留下一首长诗,表述他一生的坎坷,和邓小平复出后给他带来的新生。这首诗大概是他唯一值得他珍视的遗产吧,所以至今我还保留着。

父亲死后给母亲留下了500元钱,放在我大妹妹的家里,我并不知道,后来妹妹说的。他还有一个水晶眼镜,算是值钱的东西了,有人要要,征求我的意见,我没有同意,留给了母亲做纪念。那眼镜有好多年了,父亲年轻的时候眼睛不是很好,有人说水晶石养眼睛,就花钱置办了。那时候水晶石没有现在这么高的价位,但也不是一般人家就能买得起的。这副眼镜和他形影不离,在佳木斯当兵的时候也随身携带,即使干农活也揣在他的兜子里,可见父亲对它的喜爱了。

他留给我的东西有两件,一是分家的时候那架三五牌的挂钟,一是一个刮脸刀架。挂钟是1965年秋父亲从郭家沤麻坑商店买回来的,大约花去了那时他一个月50元的工资,可见当时物资该有多么的匮乏和昂贵了。这架钟一直伴随着我43年的生活,2008年再也不能走动了,只好忍痛割爱处理了。而那个刀架我仍然使用着,它比挂钟的年龄还大,是1955年鹰牌的产品。53年了,用了两代人,铁件依旧光亮没有一点锈斑,堪称神奇。

2 我的一家(陋室奇观)(1)

2我的一家(陋室奇观)(1)

2我的一家

一切家庭都是从婚姻开始的。1966年我们结婚了,第二年长子李靖出生了。那时候,祖母、父母、一个弟弟和四个妹妹,再加上我们3口,一家11口人挤在两间草房里,算得上济济一堂了。大孩子刚刚会走,我们就搬出了老家分爨另起炉灶了。我们3口没有自己的房屋,也没有相应的积蓄去置办必备的生活用品。分家后的第一站,住在贺文祥老两口的北炕。从此,30多年的艰难岁月便开始了。也就是说,打这起的30年后我才摆脱窘境。

分家的时候,父母给我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架三五牌的挂钟了,还有用了近20年吃饭用的炕桌。一葫芦头小米是给孩子吃的,一手推车柴禾以解燃眉之急。半面袋玉米面,可以维持大人几天的吃食,再有就是我们三口人平时穿的几件衣物了。除了我们拿走的,老家几乎是家徒四壁空空如也了。幸好贺大叔不要我们一分房租,不然我们就得露宿了。

贺文祥大叔膝下只有一个女儿,已经许配个于家。我和贺大叔住东屋的南北炕,他的父母年事已高住在这三间房的西屋。

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。你越怕有事,事就接踵而来,那时又要有一张嘴哭着喊着等着吃喝了。把孩子生在贺家总觉得不那么方便,这可如何是好啊?真叫“一愁未了,一愁又来”,愁眉不展的过日子。思来想去,我们决定在老家的后园子里盖个小房暂且安身吧。

计算一下,手里只有不到80元钱,再小的房子也难以盖成啊。

这80元钱,是我们结婚后给岳父门上的长辈拜年人家赏给我们的“礼金”,和生孩子时别人给的“下奶钱”,也包括五曾母给的那5元钱。平日里连个糖块都舍不得给孩子买,就留着急用,但这么点钱想盖房子实在是杯水车薪。然而,没有房子住促使你必须盖房子,一分钱就得掰成两半花。要不然,你到哪里借钱去,牛年马月能换得上?

人困难到了极点,往往会有权宜之计来帮助你吧,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。或者,“将就”就是权宜之计,我就得靠“将就”来盖房子了。

木工是本生产队的人,按当时的规定,木工为本队的社员盖房子有生产队给他记工分,生产队再从我的工分中扣除。垛墙、打石头底做房基,全由自己动手,不花一分钱就可以完成。没有木料我就去赊,是人家的旧房子木料,没有几个钱。草房要苫草,就用生产队分下来的秫杆顶替……

秋收前盖房子动工了,天气也越来越凉了,不几天清晨就有轻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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